《大道行》之精选(八十二)
王力平一直同父母和岳父母几位老人住在一起。他常常讲些故事给老人们开心,有时讲困了,他像小时候一样,枕在妈妈的腿上就睡着了。 二十九岁时,王力平与同厂的一名青年女工佟敏结婚成家。这段姻缘古风颇浓。 王力平的母亲和佟敏的妈妈自幼在一起长大,处得如同亲姐亲妹,她俩早就暗有私约:将来咱们不是姐妹,就是亲家。真是天随人愿,十年之后,王家生男,佟家生女,二人从小在一起长大,青梅竹马,心有灵犀。后来王力平拜师学道,佟姑娘只道王力平跟着三个老“郎中”学些手艺,并不知这儿时一起捉迷藏的小精灵早已入了道门,佟姑娘还把他当常人一样深爱着他。王力平奉师命还俗,还要像常人一样结婚成家,亦知姑娘心思,欲把话说明,又不好启齿,心中竟自着急。幸有“天意”作合,这一对有情人终成伉俪。结婚那日,师爷师父自然早早赶来为徒儿贺喜。只因怕惊动了众人,他们并不显形,唯独王力平看得清清楚楚。婚礼完毕,师爷师父即告辞回山,临行之时,师爷在他耳边说了一句,明年要生个男孩。 新婚蜜月,王力平倒也温情脉脉,是个好丈夫。然而十几年如一日形成的生活方式总难改变。每晚一到深夜,他就悄悄地起来,面壁盘坐,直到天亮。 后来这事被妻子发觉。起初,妻子并不在意。日子久了,天天如此,妻子好不伤心。她只好每晚看着王力平俯首贴枕。王力平不争不辩,欣然听命。妻子心中高兴,甜甜入梦。 这夜,二人甜甜美美地睡下。夜深了,妻子睡得很香、很稳。王力平又悄悄起来盘坐做功。不知何时妻子竟醒来了,她发觉丈夫又不在身边,便把灯打开,丈夫依旧盘坐不动。她看丈夫合目闭嘴,神态安详,伸手往口鼻间一试,竟无半点气息。妻子不知出了什么事,禁不住哭了起来。 王力平睁开眼,若无其事地笑笑:“哭啥,这不是好好的吗?” 王力平此时是有口难言。该怎么向她说呢?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啊!人人都知道他和三个从关内逃荒来的老“郎中”朝夕相处,而他呢,当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,心地善良,也不过照看着老人们的生活罢了,这其中天大的秘密就连他父母也并不全部知道,别人更是全蒙在鼓里了。师徒临别时,师爷一再叮嘱过他:时机不到,不可外露。妻子问他一些与学道有关的问题,他只好吞吞吐吐,蒙混过去,想着妻子习惯以后,也就罢了。 妻子这边疑心却越来越重。丈夫不明说,她便多生了个心眼,白天在单位多多休息,夜晚闭灯之后,就一眼不眨地盯着丈夫,看他这回如何作手脚。 这次,王力平睡得老老实实,安安然然直到东方欲晓。妻子不由得喜上心头,反倒责怪自己以往睡得太死,让他钻了“空子”。正在暗暗欢喜之际,房门开了,王力平走了进来。她忙回头往床上一看,空空如也。再看看眼前的丈夫,只见他鞋上沾满了泥土,屁股上也被露水打得尽湿。 看着妻子疑神疑鬼的样子,王力平不由得又笑了,他一边脱鞋一边说,“刚刚出去解个手,露水真大。”妻子不知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,是虚是实,颠来倒去,迷迷糊糊,一会儿怀疑丈夫,一会又疑心自己来了。 “这个人真是奇异”,妻子常常在心中自言自语。他很少看书读报,倒是常常在本子上写些什么。按理丈夫应无什么秘密向妻子保守,看看丈夫写些什么也是情理中事。丈夫从不故弄神秘,那本子就光明正大地放在床头小柜子的抽屉里。可她,包括家里人从来没有起过要翻这些本子的念头。一本写完了,他就换个新本再记。在她心目中,丈夫是个好学上进的人。丈夫平日里从不向外人打听什么消息,但似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。厂里的、家中的、亲朋好友的,偶尔也谈几句国家大事,但都谈得中肯在理,特别是对于未来要发生什么事情都一一言中。家中要来客人,丈夫总是预先知道,叮咛她多买些蔬菜,回家之后果真就来了不速之客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