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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月入怀 (选自《道家》月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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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-2-8 16:55:53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太易先生有限收徒声明
本帖最后由 步阳名 于 2015-2-8 16:55 编辑

明月入怀

    很快我们开始爬大上方的路,与上次相比这次更吃力。不过再次爬这样的一条路感觉已经没有第一次那样惊险了。
    中途休息了两次,我们到达雷神坐落在山洞里的家。确切地说那是一个岩缝,在比较宽敞的地方端坐着雷神,他的故乡在山下洛河的对面,在他的前面是悬崖,在雷神的头顶附近是一口井一样的隧道,有台阶和铁链通上去,上面是大上方。
    我意外地发现路边上竟然有线缆,看来山上通电了。
    大上方以前的主体建筑是岩洞,现在是岩洞和石头房子组成的道观真武观,在宇宙中真武大帝掌管着北方的天地以及大地上的战争。
    在道观的门口我们与一位道姑相遇,她很急促地与我们打着招呼,带我们推开曹道长房间的门,然后闪进了厨房。
    曹道长的房子太小了,我庆幸我的体形正好,如果我再肥胖一些会进不了房间的门。曹道长坐在炕上,盘着腿正在念经,房间里狭小得几乎无法站立。我坐到了炕边上,景秀立即提醒我需要站着,她提示说曹道长是坤道,我要保持距离。
    曹道长看起来很精神,对于我们的到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。她已经八十四岁了,她是道教界为数不多坤道中的大师。大约六十四年前,她跟着母亲来到华山出家,她的师父梅嘉瑞道长让她住在南天门下的紫气台道观。1959年以后很多出家人被赶下山加入生产队,为了继续修行,她在太白山深处找到一个大石坎,在那里隐居了十二年,直到宗教政策恢复,人们可以自由选择修行生活后,她才回到华山继续修行。
我向她请教修行从哪里入手,她脱口而出:“先学做人。”然后低头继续念经。
    我追问:“做好人在山下也可以,在山上有何不同?”
    她回答:“在山上更清净一些。”
    为了打破沉默,我继续追问:“做个好人需要用一生来实践,人做完了,一生也结束了,是不是意味着修道也完成了?”
她沉吟片刻,看着我说:“当然不是,你只管做人,人做好了祖师自然会来点化你。”
    到了她用斋的时间,一位老居士送来斋饭,斋饭是大枣和花生,这位居士告诉我们曹道长这几年来的食谱里没有粮食,只有草药和花生、土豆、大枣。
    我们从曹道长的房间里退出来坐在屋檐下休息,在喝一杯茶的时间里,我看到了另外两位道姑。这超出我的想象,大上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,两位道姑其中一位一袭白色的道袍,走路像要飞起来一样。
    与乾道不同,在她的发簪后面一块玉被穿起来戴在头发上,我在向她打招呼之后才知道她带着她的弟子——另一位更年轻的道姑从四川的群山中来大上方。
    我想知道她的道号,结果不小心暴露了身份,她曾经在九华山佛学院挂单的时候看到过《问道》和我笔下的那些隐士,怕成为我笔下的又一个隐士,她拒绝告诉我她的道号。于是我在心里悄悄地给她取了道号:清风道长。她的弟子则是明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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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清风道长的师父是曹道长,她说她们在师父这里蹭饭吃,说这话时她哈哈大笑起来。
    大上方的粮食由山下玉泉院的道教协会供给,他们只供给曹道长,其他人的口粮都是从曹道长这里分出来的。山下很久没有送菜上来了,中午我们只能吃土豆了。老居士端出一盆土豆,我们坐在院子的树荫下,一起为土豆脱皮。
    在蓝色的炊烟里,我靠在石头墙上打了一个盹之后,拽着石壁上的铁链子,爬到了离地面大约一百米左右的山崖上一个小石穴里去。那里被人工开凿出来,坐进去还能放一些东西,如果躺下来,就须缩起身体才能容得下。我盘好腿朝洞外望去,正好可以看见华山的西峰和落雁峰上的松树,视线和风景都很好,但再待一会我怕会眩晕得掉下去。
    刚返回地面,午饭就做好了。顾不上客气,我和景秀加入了吃饭的队伍。在吃过金黄色的土豆之后的很多天,那些土豆的香味顽固得无法告别,它们出现在了我的梦中。
    吃过午饭后,清风道长像电影中的侠客那样,很轻盈地站在屋顶上,明月道长在为她递工具,她们用泥浆修补屋顶和瓦楞之间的缝隙。曹道长在每一尊神像前点燃香火,包括土地神和灶神,之后回到炕上去继续诵经了。
    我站在真武观对面向道观看过去,清风道长的脚下望不见边际的深渊像天空一样深邃,我在心里为她祈祷。道观的房屋全部建在悬崖上,山风吹来,一切都像树木一样摇曳起来,老木门在风中自己关了又开。为了不被山风扫荡去,树丫上的毛巾被打成结。院子里的花木在山风里舒展着,黑色的籽簌簌地落下来,新的生命开始了另一个旅程。
    我趴在道观门前的台阶下看蚂蚁在搬家,直到星星像山花一样在天空中显出橙黄色。
    暮色中,清风道长终于回到地面上。洗净手,清风道长招呼说带我们去个好地方。我和景秀紧跟上去。她的任何一个动作似乎都有号召力,假如她要带我们去爬悬崖,我想我也不能拒绝。可是她带我们爬上了一个大石头,那个石头太高了,在曹道长的屋子上面。
    清风和明月道长都上去了,清风道长站在石头上面,将景秀像拎一只枕头一样提到石头上面,我爬到了那块石头上,看到不是悬崖,而是满天的星星和对面山上的灯火。清风、明月道长说在这以前,她们也像我一样,在终南的群山里漫游,她们曾经在太白山呆了大约一年。
我在石头上躺下来,听明月道长讲她的故事。
    明月道长说,你知道莲花的味道吗?夏天的时候,我们在黄昏时将采来的茶叶放到莲花的花蕊中去,夜色中花会收起花蕾,第二天清晨花瓣舒展开了。从花中将那些茶叶收集起来,用泉水冲泡,你会得到莲的清香。我们经常这样收集各种花的味道。
    明月道长的声音很清脆,使我想起春天树枝上的百灵鸟。她说走了那么多地方就觉得太白山最美,那里的云最白,天也冷得有味道。冬天的时候刚洗完脸的毛巾随后去拿,发现手粘在上面了。那里的树很大,黄昏后躺在树上,树被山风晃动着,透过树林遥望天空,等待月亮爬上山。
    停在山顶上休息,那时候满山的清辉,只有月光和自己的影子,在寂静中你会感受到生命的奇妙。山里的月亮比山外面的大,看着月亮经常会在树上睡过去,被风吹醒之后,有时候天就快亮了。
    听着清风道长的声音,我以为我也睡在有月光的夜空下,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上最奢华的星空。星星像秋天原野上的野菊花开满了夜空,它们为欣赏它们的人绽放。我用眼睛贪婪地收集着它们,同时用耳朵收集满山的风声。风声里有陈年的松果坠地的声音簌簌入耳。
明月道长说这么多年来她们的脚没闲过,一直在跑,风里在跑,雨里在跑,雪里也在跑,白天黑夜也在跑,别人过年的时候她们也在跑。有时候自己也想要个答案,为什么这样,现在答案不重要了,跑中有乐趣,经常还碰见近百岁、一把白胡子的老修行者也在到处跑,他们不在这个山上就在另一个山上。唐朝的时候李白也是这样,他一生都在山水间漫游。
    这些年她和师父结伴走了很多山,其实路走多了你会觉得越走越轻盈,在师爷这里除了做功课之外她们没有多少活干,就去爬山或是在石头上睡觉。
    每天清晨师爷比树上的松鼠起得早,她会站在明月道长的窗前咳嗽几声。如果等一会没有反应,她会很耐心地叫徒弟清风道长的名字说,你看看那只懒猫是不是还在睡觉,等到这句话,明月道长会以最快的速度推开门,跟上师爷和师父去石洞前诵经。
师爷的食物中有明月道长最喜欢吃的大枣,师爷用斋时明月道长会不眨眼睛地盯着师爷的食物看,这时师爷会瞪着徒孙明月道长的眼睛打目光战。
    之后她会先笑起来说:“谗猫”,明月道长会因此分到一份师爷碗中的食物。最后明月道长会为自己辩白,师爷你那些食物如果吃不完会被老鼠偷去,与其便宜老鼠为什么不多赏赐一些给“谗猫”?曹道长像小孩子那样笑着说:我有罪!我有罪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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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夏天的夜晚,很多游客会趁着清凉的夜风登华山,山谷里灯光闪耀。那些灯光向山上移动,四周的山像一片森林,头顶上的星星不停地变换着位置。
    晚上,我的住处被安排在接近地面的仓库里,那里有一个大炕,我刚跨进门,老鼠就用了很大的声音来欢迎新室友,它们的声音听起来兴奋又隐忍。
    炕大极了,我只占用了一边,我想如果我的那些毛茸茸的室友愿意,它们可以在这宽阔的炕上跳一支舞。
    第二天清晨,清风道长计划下山去背一些蔬菜上来。当我站在真武观的上方准备拍照片时,曹道长已经诵完经在菜地里拔草了,我也加入进去。
    菜地里的白菜苗很小,还不能进厨房,曹道长在菜地以外采了一些野菜,那是野苋菜。早餐的时候它们出现在餐桌上,曹道长在所有的神像和灶神前燃香之后早饭开始,早餐是稀饭馒头和土豆。
    吃完饭我背上行囊准备下山,景秀去向曹道长辞行,她神秘地对我说想拜曹道长为师。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,她已经进了曹道长的屋子。曹道长对这位法国来的修行者是抑制不住的喜爱,她接受了景秀的请求。
    我在一边趁机建议景秀赶快拜谢,曹道长闪开了,她让景秀面对斋堂里供着的观世音大士顶礼。之后,曹道长在一张纸上为景秀写下新的道号:景宗秀。在这之前景秀是全真教龙门派第三十二代传人,在曹道长这里她则变成了第二十三代传人。
    从大上方下来,我们用了大约一个小时,回到了桫椤坪,休息了一会儿继续登山。当景宗秀的力气接近极限的时候,我们又回到了青柯坪。两天的跋涉使她的脚跟不上心了,我猜想她大约支撑不住了。
    回到九天宫,文道长依旧毫不吝啬地抱出一堆茶叶罐招待我们。吃过晚饭,道观里来了两位外国人投宿,他们和景宗秀聊了起来,一会儿景宗秀过来说她不能陪我继续走了,明天她和两位法国老乡回西安去。这两位法国人汉语都很好,他们来到中国求道并且工作。
受隐士和修道的吸引,他们想到西安一带的终南山里看看。景宗秀拿出她的电话,她的电话中,我的名字被用英文“隐者”这个词语代替了。她告诉他们,要找隐士可以找我寻求帮助。她还告诉他们说我这里有寻访隐士的地图。他们上当了,立即围上来要我在纸上写下那些不拒绝被寻访到的隐士的名字。
    晚上下了一夜的雨,第二天早上我辞别景宗秀和文道长,背上行囊计划翻过山脊去仙峪寻访文道长说的那位隐士。出门的时候,文道长从院子的菜地里摘下两个黄瓜让我带在路上吃。推辞不过,我就带了一个,然后开始爬九天宫后面最陡峭的那一段路。
    在老君梨沟的下面,我看到一位清道夫。他在陡峭的石壁一侧探出身子,用夹子去清理那些游客留下的塑料袋。我想表示对他工作的敬意,可惜我不抽烟,口袋里没有招呼的东西,于是停下来看着他干活。我感叹丢下这些垃圾的人没有觉悟,“没有什么关系”,这位清道夫说:“有的人喜欢破坏,觉得那样做有成就感,有的人做好事同样有成就感,这之间没有区别,只是每个人的心态不同而已。”
    我想与这位清道夫聊几句,可惜无法停留,于是继续爬剩下的那一段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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